赵照:谁的青春能“不”荒唐?

  “饿的时候特别想吃一个菜,但迟迟上不来,就吃馒头吃饱了,这时候菜上来了,但也吃不下了。”民谣音乐人、独立音乐人、制作人赵照如此对中国音乐财经形容他如今对名利的态度。

  曾经年少渴望成名,背着一把破吉他,离开了家要干出一番大事,经历十多年的坎坷,品尽千般人生滋味,赵照并未成为物质消费时代的一条狗。他渐渐平和,唱的歌里闪耀着爱与人性的光辉,没有不安、焦虑和自我矮化的嘲讽。

  “现在想起那个年代,天是灰色的,大多数是阴天,虽然大家都在怀念那时的天空,北京的秋天也一直很好,但当时感受不到。因为当时没有归属感,没有安全感,一直像在大海里,你得时刻保持着别让自己沉下去。在北京就觉得自己是大海里的一个水滴,没有人在乎你,每个人都是那样的。”赵照回忆中的北京,调子是灰色的,曾迫于生活的无奈和压力,赵照不得不回家发展。

赵照:谁的青春能“不”荒唐?

  赵照至今已创作了600多首歌,《中国好歌曲》把他推向大众,《当你老了》红遍大街小巷,尽管有媒体如此描述他的状况:“原唱赵照,一个沉帖的尴尬!”但选秀之后他的“消失”是“自我选择”,《当你老了》火了之后他没有宣传,没有满世界去接商演,也是“自我选择”。

  “我就想把音乐做好,我喜欢简单的生活,不喜欢吃、不喜欢喝、也不喜欢穿,也不需要开豪车,住大房子,就抽根烟,然后写写歌。”赵照坦诚,邀约演出多了,琐事比以前多了,挣钱比以前多了,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改变。

  见到赵照是在他的“大经厂”工作室,位于鼓楼东大街的大经厂胡同。工作室十来平米,设备简单:一个工作台,摆着他和妈妈的合影;一张单人床,录歌太晚了就直接睡在这里;床边摆了几把吉他,桌上摆放着笛子、萧、贝斯、鼓等乐器;两个大书架塞满了CD和书,鲁迅、周国平、贾平凹和英语语法大全,还有一本破旧的《看人识面相》。

  “你只有一把破吉他”

  成长的过程,伴随着少年的迷惘和不知天高地厚,赵照那时对世界的感知,介于快意恩仇和不被理解的痛苦之间。

  赵照是山东聊城人,那里离武松打虎的景阳冈只有30多里。他爱看武侠小说,他的勇悍与武松“快意恩仇,见谁杀谁”有莫大关系,聊城小年轻们一言不合打架司空见惯,赵照也属于热血上头往前冲不要命的那类。

  赵照从小喜欢听音乐,“我爱买磁带,没钱了也偷过家里的钱去买”。妈妈给他买了一个红灯牌双卡录音机,每天放在床头不停地听,“我听的音乐很杂,什么都喜欢听,港台流行、欧美金曲、钢琴曲、交响乐,甚至河北梆子、河南坠子,凡是和音乐有关的就爱听。有些歌词听不懂,听旋律也感觉很好。”

  12岁那年父亲去世,这让赵照过早的体会到了失去。赵照有两个姐姐,他小时候学笛子,也常常把玩姐姐的吉他。上了中学他才渐渐开朗起来,开始学着写武侠小说,语文成绩很好。高中毕业后,他去了一所自费学校读对外经贸专业,但毫无兴趣,上了一年就背着家人退学了。赵照想读音乐学院,就经常去山东师范大学蹭课,也继续学习笛子,打算考音乐学院。“最后考专业课的时候,老师说我笛子吹得不行,唱歌发声也没方法”。

  在音乐学院蹭课的那几年,赵照对于音乐学院有了不一样的认识,“音乐学院那种环境挺机械的,每个人的姿势、表情,甚至说话都有标准。弹琴、唱歌,大老远听着都跟一个人似的,男的像蒋大为,女的像宋祖英。”

  让赵照不理解的是,音乐就是这样的吗?这让他感觉迷茫,考音乐学院的决心也没有以前强烈了,直到他结识了NoNo乐队的成员,相识相知让他完全放弃了考音乐学院的想法。

  NoNo是一支来自南方的乐队,乐队成员都比赵照大十多岁,在他们眼里赵照就是小孩。加入NoNo乐队后,年纪最小的赵照成为了主唱。“乐队的每个人都有好几大本厚厚的全谱,他们都是专业乐手很有经验,能把那些歌Copy得和原版一样,摇滚和流行都唱。”

  那段时间,赵照接触了大量的欧美音乐,他坦言自己被“毒害”了,觉得国内的音乐作品都是“垃圾”,“特烂俗!”赵照从那时起开始了自己的原创之路。

  “我做的第一首歌叫《秋天的苍蝇》,当时就是特别喜欢那只绿豆蝇,刻意彰显个性,希望能惊世骇俗、标新立异,所以唱腔很古怪,旋律、节奏,包括配器也都不成熟。”

  有一场演出邀请了他,赵照终于有机会把自己的处女作《秋天的苍蝇》呈现给大家。可是这首歌刚唱到一半,主办方就把音响一关,拿走了麦克风。尴尬的赵照下台找负责人讨说法,结果人家根本不见他,只好踹了一脚门,自己走了。

  “当时觉得自尊心受到特别大的打击!”赵照说起当时的场景,我们都笑了。

  创作路上类似的冷遇赵照并非总能一笑而过,但他很快学会了调节自己的情绪,三五天沮丧之后就好了。

  梦想与较劲

  现实,是困扰年轻人梦想的一条狗,求而不得,又逃脱不掉,年轻而倔强的赵照执拗地与自己、与现实较劲。

  1999年,赵照第一次来到北京。一把吉他、500块钱,赵照开始了他的北漂生活。

  到北京后的第一份工作是在琉璃厂的琴行卖琴,每个月只有600块钱收入,但他很喜欢这份工作,因为可以学很多乐器。“乐器之间是相通的,学着学着就发现这个乐器和那个乐器的原理一样,熟悉一下就可以了。”

  赵照边工作边学了很多乐器,萧、葫芦丝、键盘、电吉他、贝斯、鼓、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乐器。“都会但都不精通,我对自己的定位是乐人,不是乐手,音乐人尽可能去掌握各种乐器,能为所用就行,就是为了让自己的编曲能力更强”。

  那时生活很艰辛,赵照住三元桥的一个村子里。每天骑自行车到公交车站,然后坐18路小公交车去东直门,再从东直门坐2号线地铁去和平门,走十几分钟去琴行上班;晚上6点下班后原路返回,再骑自行车去三里屯的酒吧驻场唱歌,唱到夜里12点多回家,每天睡五六个小时,持续了一年多。

  赵照常觉得自己疲惫到恍惚,似乎醒着时也是睡着,睡着时也醒着。生活很不稳定,可能这个月会有一个丰厚的收入,但下个月可能就一分钱也挣不到。但那时他迎来了创作高峰。“骑在自行车上可以创作,坐地铁的时候也能创作”。

  赵照的歌不再追求“惊世骇俗、标新立异”了,他平和了很多,更多的是对生活的无奈。《请你轻一点折磨我》就是当时的内心写实,而今年发布的《一把破吉他》也是那时候的作品。“这首歌是1999年写的,应该是那时候唱会更好,但是没办法,再也回不到那个状态了。扔掉太可惜,把它当成一个补丁,弥补那段光阴,把它做出来。”

  生活的压力让赵照有些支撑不住,“有时候一出门就看见一辆警车,会随时查你,没有暂住证的就会被遣返回原籍。有一次我也被警察带走了,最后给警察唱了两首歌就把我给放了,记得唱的有一首歌叫《寂寞是因为思念谁》。”

  北漂了一年多,赵照还是回到了老家,他跟家乡的乐队又合在一起,在当地开了两次演唱会。“在大学里,一张票卖十块钱。人很多,大概有三千多呢。站都站满了,我们唱的大多数是Beyond、黑豹这些大家比较熟的、有节奏感的、好听的歌,然后再加点自己的歌。觉得特别好,挺成功的,很鼓舞我们。”

  然后赵照和朋友凑钱开了家酒吧,但当地小混混太多,总会打架,店里经常被砸,酒吧就被迫关门了。“那种气息,不像大城市文明程度高,人和人之间比较野蛮,我也属于其中的一员。”说到这,我们不禁仔细打量对面的赵照,他马上调侃说:“现在我是一个文化行业的人,肯定要素质特别高的。”哈哈,大家爆笑。赵照坦言,“是音乐拯救了我,要不然都不知道自己会在干什么。”

  2003年冬,赵照再度来到北京。“北京更让你有一种纯粹的生活状态,可以创作起来,生活也觉得更有意义一些,这次就是踏踏实实做音乐来了”。

  歌手、乐手、写歌、做歌、卖歌,他做一切跟音乐有关的事情,最不济的时候连婚宴都要跑,为了养活自己,在享受音乐的同时,他也要靠一切和音乐相关的事情来挣钱。

  一台512的电脑、一千块钱的声卡、一千块钱的麦克风,从酒吧借来一个调音台,做好这些准备,赵照就开始给自己做专辑了。“当时我是一边学录音,一边做的,也不知道怎么收音,因为是一边录一边做,也不会混音,就按自己的感觉来。现在想想是留下了很多遗憾,有很多不完美的地方。《寄生虫》这首歌比较能代表我当时的状态, “满大街都是漂亮姑娘我却没有爱情,全世界都是机会我却无法生存立足。”

  如果说“比惨”,赵照的人生打击一个接一个,但是他并不愿意突出这些东西。2003年之后的三年时间,赵照被肺病困扰缠绵病榻,失声错过了很多机会。但赵照一直坚持创作,时间都花在和自己较劲上了。

  直到2009年,赵照在自己工作室做出了第一张专辑《大经厂》,2010年正式发行,他漫长而痛苦的自我较劲才算“好多了”。第一张专辑总共做了三千张,送出去将近一千张,剩下两千张又用了三年时间才卖完,但是后来再版几次却越卖越好。

  《大经厂》对赵照的意义重大,2012年第二张专辑《糙》和所有歌也是在这里做出来的。赵照没有给自己的音乐定类型,他不希望音乐被束缚,比如第二张专辑《糙》里,《禁欲先生》摇滚味浓,《大风之舞》、《喝醉的笛子》实验音乐气息满满。

  即使他已经在北京买了房子,生活稳定下来,但仍舍不得把这间简陋的小屋退掉,他的习惯已“根深蒂固”,只要有时间就会把自己关在这间小屋里,做歌录音,也不习惯与人合作,就是自己一个人,“独自”呆着创作。

  赵照说:“当你有自己的工作室,可以自己去录些东西、做些东西的时候,会感觉一下子找到了寄托。不用那么无聊了,不用去喝酒、吹牛、聊天,可以躲在自己的工作室打发时间,自己跟自己玩就行。有时我录完音,再放出来听听,就像在跟自己对话。”

  2015年,注定是赵照繁忙的一年。2月,他发行了EP《回家吃饭》,6月,发行EP《一把破吉他1999》,前两天,他的新单曲《1980年代的爱情》也刚刚上线,他的第三张、第四张专辑正在路上,想必已经不远。临近中秋,赵照的新歌《今晚的月亮》也即将发行。高频创作的背后,是过去“没那么容易”的人生经历带给他的感悟。

  “我把创作当成一种生活方式,这让我更热爱生活,自己也变得更柔和了。”正如他在巡演中宣传的那样:“不诗人,不民谣,不摇滚,不艺术,不偶像!”这是他对自己当下以及未来发展的最好总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