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初的时候,小区里新开了一个早餐摊子。摊主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,每天出摊时,身边都有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跟着。她家的早餐只卖包子和小米粥,虽然材料简单,品种也不多,但或许是味道不错,开张还……
年初的时候,小区里新开了一个早餐摊子。摊主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,每天出摊时,身边都有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跟着。她家的早餐只卖包子和小米粥,虽然材料简单,品种也不多,但或许是味道不错,开张还没几天,一到早餐点儿上就有人在摊前排队等候了。
我和妻子早上都喜欢睡懒觉,平日里早饭都是到单位楼下买个煎饼解决。这天我像往常一样匆匆赶去上班,却在路过早餐摊时被正在那里喝粥的老张给拉住了。架不住老张的热情相邀,我只好向老板要了四个包子一碗粥,囫囵吃了下去。因为怕迟到,我把五块钱压在了碗下面,和老板招呼了一声,便拉着老张往单位跑去,幸好单位离得不算远,让我们卡着上班的钟点打了卡。我心里原本有些埋怨老张多事,直到中午下班,我发现自己每天吃完早饭都得闹腾一会儿的胃竟然没有罢工,再回想起早上吃完那碗热腾腾的小米粥,浑身泛起的那股暖意,我于是做了个决定:以后每天都到早餐摊吃饭!
春去秋来,一眨眼就过了大半年,我和单位里几个同事都成了早餐摊的老主顾,有空路过的时候也能和摊主聊上几句。最有趣的她家里的小女孩儿,每天被妈妈收拾得漂漂亮亮的,站在摊子一边负责收钱,一本正经的样子就像个小大人。她算找零的时候总会先重重的皱起眉头,小眼珠转啊转的,等她算出来,小苹果一样的脸上就会扬起大大的微笑,然后得意地将零钱交给你,仿佛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大事,让看着的人也从心底跟着开心起来。因此客人们也乐意给她不同面值的钞票,看她算找零时苦恼的样子。
一天,我和老张老王仨人像往常一样在摊子上吃早点。老王看着我的粥碗,若有所思地对老张说:“你觉不觉得,老林每次的粥都比我们多不少,就连包子好像也是他的大一点?”我嘴里正有一口粥还没咽下去,听了这话,差点呛进气管,刚想反驳,没料到老张竟然点点头,连声附和,“早就发现了,我还以为是我自己多心呐。老林的魅力不减当年啊!呵呵!”我被这声别有深意“呵呵”笑得发毛,再低头看看自己碗里的粥,好像真的比他俩多了不少,一时间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。
这事本是闲谈,但是不知怎么竟然传到了妻子耳朵里。妻子听完一笑,表示周末要和我一起去吃顿早餐。我本是不做亏心事,不怕鬼叫门的,但是周六早上,当我和妻子坐在同一张桌子上,看到自己那碗满得快要溢出来的粥,再看看妻子碗里只有大半碗的粥,我突然有了种有话说不清的无力感。
回去的路上,妻子打趣我道:“结婚十多年了,我第一次发现你还挺有魅力的。”我欲哭无泪,只好点点她的额头,无奈地说:“再有魅力也已经被你收服了,而且我有魅力还不是你给我打理出来的?”兴许是想起结婚前我混乱得一塌糊涂的生活,妻子“噗”地笑了出来,温柔地帮我整了整衣领。现在想想,最开始有一段时间,每次买早点时,那小姑娘都会用一种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我,的确有些奇怪。
虽然妻子没有怀疑我,但是这事存在心里也着实不好受。所以第二天,我决定和妻子一起,到早餐摊和摊主把话说清,至少算是回报妻子对我的信任。
周日早上十点半,我算着摊主该是要收摊了,便挽着妻子散步“路过”早餐摊,可能是生意不错,小姑娘脸上挂着很明显的笑意,高兴地向我和妻子打了招呼,还直说原来这位就是嫂子,郎才女貌真是般配。那一脸的开心是怎么也不可能是装出来的。于是我愈发地不解了,难道之前是我误会了?
大概妻子看我的表情有些纠结,猜出了我的想法,于是替我招呼道“你林哥天天在家夸你做的粥好喝,而且一大碗才八毛钱,还担心你亏本呢!”,我看了眼妻子,做了一个佩服的手势,一句话就把问题不轻不重地抛了出去,还不损小姑娘的面子,真是高明之极。没想到摊主却脸色一变,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,结结巴巴地说了句 “林哥,我……我对不起你!”再抬起头来,竟是红了眼眶。
事情的发展完全超乎了我的意料,让我有些不知所措,倒是妻子赶忙走过去,拉着摊主坐在椅子上安慰了起来,摊主低着头,紧张地捏着自己的手指,妻子温柔地拍拍她的肩膀,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什么。过了一会儿,她像是下定了决心,终于抬起头和我们讲了事情的原委。
原来在摊子刚开张的时候,她身边除了买食材的钱,几乎没有任何的现金。那时天气太冷,孩子跟着一大早出摊着凉得了感冒。她身上的钱如果用来给孩子买药就没法购买食材了,可是不买药,孩子一声声的咳嗽又着实让人心疼。刚巧我那天来吃饭,因为天还没大亮,又走得匆忙,所以我错将一张50块钱当成5块压在了碗下,她犹豫了很久,但是作为一个母亲,她还是决定先拿这钱给孩子买药治病。之后的几天,她都想把这事告诉我,只是当时即使告诉了我,她也没法立刻把钱还上,日子越往后拖,她越不知道如何开口,只能在我来买早点的时候,给我多盛些粥,拿大一点的包子。
总算把事说了出来,小姑娘明显松了一口气,我也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缘由,不禁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好笑,拒绝了她还来的50块钱,我笑着告诉她,你早就把那些钱还清了。
这件事成了我和妻子的小秘密,当老王和老张发现,妻子买粥时也会是满满的一大碗,便再不敢叫嚣不公平了。只是他们不知道,在这繁华的世界中渐渐消逝的诚实与善良,却被摊主用心地熬煮进一碗碗浓稠的热粥里,在微凉的清晨,温暖了人的胃,也温暖了人的心。